夏桑

【4】

 

成濑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藤堂步。

 

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个高中啦啦队的指导老师，他想要控告的对象是一位有权有势的老板，委托人说对方借着投资的名义请啦啦队里的队员们出去吃饭唱K，还有一些性骚扰行为。成濑领本来不准备接触那个老板的，但是委托人认为性骚扰事项很难取证，要求成濑领必须收集对方日常作风的资料。

 

而从夜店出来之后，成濑领看见了和一位青年拉扯着的藤堂步。

 

“价钱都谈好了，你怎么回事，别给脸不要脸啊。”

 

“都说了不想做了你听不懂吗，钱不是还你了吗？”

 

“喂，你别装什么清高啊，出来卖的还看心情吗？”青年说完伸手去拉藤堂步，但是手还没有碰到藤堂步的身体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这位先生，买春可是违法的。”

 

青年上下打量了成濑领一番，不怀好意地笑笑：“哎哟喂，自以为长得人模狗样地就想英雄救美啊。”

 

“根据我国的X法条例，买春可是要处以罚款的，当涉及到未成年人的时候，甚至可能判刑。这位先生，你面前这位可是未成年人，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在网上查一查，现在这类案件可不少呢。”

 

青年瞪了藤堂步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成濑领回过头，看着藤堂步：“你的钱是这么来的吗？”

 

藤堂步没有说话。

 

成濑领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了相应的钞票，扔在了藤堂步的脸上：“这样的钱，我要不起。”说完，转身就走。

 

藤堂步好像突然慌乱了起来，一下拉住了成濑领的手臂：“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成濑领把他的手扒开，低声说道：“小步，我对你很失望。”

 

就在成濑领准备离开的时候，藤堂步突然开始哭了起来。他一开始只是低声啜泣，然后是越来越伤心地号泣，周围的人不停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成濑领突然有些无奈，扯着藤堂步准备一起离开，走之前藤堂步还不忘把钱都捡了起来。成濑领看着，有些失笑。

 

带着藤堂步一路走，又经过了之前两人相遇的公园。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这里离你家应该很近吧。”成濑领回头看了看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的少年，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明天大概会肿起来吧。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做得有些过分，他低头说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朝你甩钱。但是那样的事，绝对是不该做的，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狠狠地骂你。”

 

藤堂步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成濑领：“不要……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成濑领突然愣了一下，没有回话。

 

“你可以骂我，拿钱甩我，可以不理我，可以在街上丢下我……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失望？”

 

成濑领走到少年面前，抬起了手。藤堂步可能以为他要打自己，有点瑟缩的闭上了眼睛。但是成濑领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藤堂步的头发，然后把少年拥进了怀里，低声说：“好。”

 

藤堂步反手拥住了成濑领，声音闷在成濑领的西装上：“成濑先生，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如果我爱上你怎么办。”

 

成濑领想起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少年嫌弃他的样子，说：“你会吗？可是我不会捡人回家玩养成系哦。”

 

藤堂步害羞地缩了一下。

 

“我骗你的，我喜欢男人。成濑先生，你会因此嫌弃我吗？”

 

“不会，但是刚才那样的事，你绝不能再做。”

 

“我不会的。”

 

 

【5】

 

“如果你真的缺钱的话，就来帮我做事吧。”成濑领这样说。

 

“成濑先生，你这样是雇佣童工，还明知故犯哦。”藤堂步晃着脑袋对他说。

 

“那就不给你钱了，你就跟着学点技能吧。”这样说着的成濑领笑起来有些眯眯眼，带着点精明又带着点可爱。

 

“啊，大人果然都很狡猾呢。”

 

相安无事了数月，藤堂步已经慢慢上手了各种事务所的杂事，简单的案件归类和卷宗整理也可以帮忙做了，而就在这时，事务所却突然出现了危机。

 

之前状告那位有权有势的老板一案因为证据大量泄漏以及当事人被恐吓等原因被委托人撤案。那位负责啦啦队训练的老师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成濑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安慰对方的话。而且说起来，证据泄露的源头应该就是在征信所或他们的律师事务所这两个地方。

 

成濑领有些茫然。因为如果要说，事务所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新人了。盗窃案件也从没有遇到过，储存证据的电脑通常是单独存放且不设置联网工具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证据泄露的源头是他们事务所，那么可能的人只有一个。

 

藤堂步。

 

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是不会做的吧。

 

成濑领有些头疼。他一方面想起曾那样坚定地答应了少年，不对他失望；另一方面，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忍不住第一个怀疑他。

尽管自己理由充分，逻辑毫无问题，但是负责情感的那部分脑完全不受控制，甚至有些唾弃如此讲究逻辑的自己。

 

无论如何，还是要和小步谈一下。

 

成濑领特意留到晚上，说有事要和藤堂步谈一谈。藤堂步欣然应允。而到了要提问的当口，成濑领却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藤堂步看了看他，笑了笑，去倒了杯水递给他：“成濑先生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成濑领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对着藤堂步问道：“资料泄露的事，你知道吗？”

 

藤堂步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微微地笑了：“你终于发现了啊。”

 

成濑领脑海里的弦突然就断了。

 

“作为一个高智商的天使律师，你比我想象中的弱多了。”藤堂步笑着说：“其实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带回去呢，没想到你那么不体贴。”

 

成濑领有些惊讶，“你记得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当然，你以为我对每一次遇见的场景和对话设计了多久，模拟了多少次？”藤堂步笑着说：“我还对着镜子练习过微笑，怎么样的微笑是嘲讽，怎么样的微笑是苦涩，怎么样的微笑是真诚。”说完，他对着成濑领露出了一个阳光至极的微笑，问道：“怎样？成濑先生，这是不是非常真诚？”

 

成濑领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表情，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当然曾考虑过这个少年的来历，也想过去调查他的资料，但是终究没有付诸行动，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对自己执念至此。

 

“那你偷窃……卖春……那些也都是……”

 

“都是设计好的呀。我还设想了每种事情应该要做到的程度，还有如果你不出现的后果。你知道吗，为了甩掉来买春的男人，我可是差点被揍了。”说完，藤堂步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但是……但是你身上的伤，那些伤总不能是假的吧。”

 

藤堂步只对这个问题保持了沉默。

 

成濑领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可能是解决一切的关键。“你的伤是谁打的，为什么不反抗？”

 

藤堂步对着成濑领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成濑领低下头，想了想：“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你？”藤堂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不，成濑先生。恨这样肤浅的情感是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觉的。”他突然凑到了成濑领的耳边，低声喃喃道：“现在，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发热？”

 

【6】

 

成濑领被这个问题问得如坠冰窟。他的心觉得冰冷可怕，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不自觉的发热。“你下了药？”

 

“BINGO，”藤堂步笑着说：“据说效果很好，而且药力持久，先生，幸好你叫所有人都回去了。”

 

“你想……”成濑领似乎很难说出接下来的话：“强BAO我？”

 

“NONONO，”藤堂步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是你要强BAO我。”

 

成濑领的思路已经开始混乱了，但是他凭着一点点的线索还是找到了方向：“你想要陷害我……”而接下来的话语沦陷在了一轮又一轮热情的互动里。

 

成濑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事务所的沙发上，衣衫不整，他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感到一阵莫名心虚，在助手进门的时候问了一句：“藤堂君呢？”

 

助手斜眼瞥了他一眼，说道：“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先生是为了拯救被霸凌的青少年才会成为律师的，没想到先生你居然对藤堂君做出这样的事……藤堂君已经被送去医院了，他一定会提起告诉的，我们也都会替他作证的，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

 

成濑领抚了抚额，果然是这样的结果啊。

 

只是短短一天，网路上也流传出数篇带有类似“天使律师本性暴露”这样耸动的标题的文章，把他和藤堂步的事添油加醋地写了写，然后还暗示他之前的许多案子可能都有这样的情Se交易或潜规则相关。

 

原来信任土崩瓦解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恨我至此的人……成濑领想了想，难道是当年那个复仇事件的相关者吗？

 

虽然现在资源有限，但是他想调查一个人的身份也并不是太难的事，然而调查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藤堂步的出生证明上只有母亲藤堂静子的名字，父亲却没有填。而他其他的同学、交友关系显然和18年前的案件相差甚远。

 

……18年前的案件……18岁的藤堂步……

 

难道？

 

成濑领迅速地过滤了一遍，当初死去的人中交了女朋友的有几个，结婚的也有，但是并没有听说有怀孕的，也没有听说当时已经生子的。

 

那会是谁？

 

成濑领想到了芹泽直人。虽然这样说对不起他，但是他大概是对案件相关人最清楚的人吧。案件之后自己换了地方工作，对方似乎也调到了别的刑事队，算来两人也是18年没有见过了。而在调查芹泽直人的时候，他却只查到了一张死亡证明。

 

18年前，追捕歹徒的过程中重伤去世的。

 

好像拼图合上了最后一块，所有故事天衣合缝。藤堂步，他应该就是芹泽直人的儿子吧。

 

如果是芹泽直人的儿子，他恨自己大概也有理可循。虽然他的父亲不是被自己亲手所杀，但是他的家人，偌大的基业，一瞬间的垮台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这样说，终究还是欠他一句对不起。

 

-TBC-

只剩收尾。。

本来写的就不是长篇，不知道会不会让人有急转直下的感觉，最后大概能解释清楚(?

因为一些敏感原因修改了一下年龄，大致不影响剧情(？